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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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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虞景深頓了下,這才註意到耳垂處傳來的灼燒感。

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聞言, 虞景深頓了下,這才註意到耳垂處傳來的灼燒感。

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

他下意識撩開了點車簾,被冷風吹了下才恢覆了鎮定, “沒有,車內太悶了而已。”

見李挽仍有些疑惑想要再問的樣子,趕緊轉移了話題, “改日帶你在京城外圍溜達一圈,熟悉熟悉。”

李挽俯過身將簾子拉的更開了點, 向著外面看去,只見外面每隔著好遠才散落了幾間農舍,春日裏的野草瘋狂的向外生長, 濃綠色映得這一帶暗暗沈沈。

唯有一棵約有四五人合包粗的銀杏樹立在曠野中, 絨絨的淡黃色添了不少暖色調。

她目光頓了頓。

這是李挽自從入京來第一次看見這棵不知已有了多少年的銀杏。

她目光不知覺地緊緊黏在上面,先是有些恍惚, 後面卻覺出一股難以置信, 慢慢化為恍然大悟。

馬車在前行,她卻將車簾完全撩開,任由冷風將發絲吹亂, 這一瞬似是想了很多, 又似什麽一片空白。

虞景深只覺得李挽看得格外專註,他忍不住跟著放輕了聲音,“這棵銀杏樹已在京城多年了, 以前時附近有個客棧,專供剛剛進京的商客們住——”

“銀杏客棧。”他還未說完, 便被李挽打斷道。

虞景深還以為是有人同李挽講過, 畢竟那家客棧在他尚且還小時便關了, “以前這一帶也不是如此荒涼, 也有些許熱鬧的地方。”

李挽目光在旁邊晃了下,又回到那棵銀杏樹上,說不上該歡喜還是該惆悵,良久,長嘆了一口氣,“原來銀杏客棧在這裏。”

她突然想起慧通大事問她是否來過京城。

原來她早就來過了。

她睜開眼便是這個全然陌生的世界,各種聲音混在一起,巾帕從水中撈出的聲音,婦人嚷嚷著用力的聲音,女子沙啞的喊叫聲,迷蒙蒙的帳內充斥著各種煙氣……女子昏迷過去前落在她額頭上的吻。

輕飄飄的,仿若已經失去了所有力氣,只是憑著本能輕輕點了上來。

可也正是這個溫柔的觸感讓她在後面的五年裏每日都在尋找機會跑出李家,想要找到源頭。

到後面認識了柳枝,又借著柳枝探尋羅子鎮外面的情況。

只是最開始她連看清環境的能力都沒有,被人抱著顛簸趕路,四處躲藏,又將她交給了其他人。

接著被人帶著躲在這家叫做銀杏客棧後院中的柴房裏。

她在這個新的世界中尚未滿一月,眼睛還看不見太遠的東西,連哭聲都小到只像哼唧聲。

若非聽到抱著她的婆子和別人說話說到銀杏客棧,說到京城裏的叛亂已經結束了,說到當年冬季入城的人這樣多定是收成不好……她連所處何地都不清楚。

就是在這裏昏昏沈沈過了不知多少日,那個婆子帶著她連夜離開京城。

離開京城前,她從包裹的縫隙中第一次隱隱約約瞧見這棵銀杏樹模模糊糊的輪廓。

後來到了李大柱家中,她一直在尋找機會離開,直到五歲時李玉趁著劉翠花不在,在她邁過門檻時用力從背後推了一把。

磕到了頭,忘記了五年來的全部事情。

現在想想,命運也仿若在戲弄自己。

先是穿越到了這個陌生的時代,才剛剛適應時,又讓自己忘記了以往習得的經驗,從頭又來了一遍。

直到這十多年後,重新又到了京城。

如夢一般。

以往關於這棵銀杏樹朦朦朧朧的印象,她一直以為是前世裏去過的某處地方,只是細想時偏生又是完全空白,後來便不了了之了。

旁邊虞景深見她神情有些怔楞,眼底似乎想要泛起濕意,忍不住問道,“怎麽了?”

他眼底滿是擔心,李挽卻轉過頭來沖他笑了笑。

桃花眼中那點越來越明顯的濕意如同點綴在星空的星辰,隨著李挽搖頭的動作微微顫動。

在這雙眼睛中,虞景深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眼神,泛著柔意,夾雜著擔憂。

——完全陌生的自己。

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跳比剛剛不小心碰到李挽手腕時跳得還快。

他忽然伸出手來覆蓋在了那雙眼睛上,聲音輕飄飄地,“別動。”

李挽因為不解而眨動的睫毛掃在他的手心上,酥酥癢癢,虞景深深吸了幾口氣方冷靜了下來,暗暗嘲笑自己真是魔怔了。

只想快些回到家中的李挽沒有註意到他的不對勁,各種亂七八糟的心思絞成一團的虞景深也未能註意到李挽的變化,就這樣一路沈默到了相府門口,李挽下了馬車轉身道別時,虞景深才想起來忘了何事。

“張家的事已經解決了。”

這幾日沒聽到張家的消息,李挽楞了下才明白過來虞景深所說的是什麽。

這事本就棘手,李挽猜測虞景深應在背後費了不少心思。

看見少年眼睛一瞬間比剛剛還要更亮,虞景深只覺得自己嘴角也被少年帶動忍不住向上扯了扯,“快回去吧。”

前邊探三餘光瞥見自家侯爺努力壓住的笑意,這才知曉為何前幾日為何要專門派出幾個暗衛到張家耗盡心力尋找一個丫鬟,原來還是為著李四公子啊。

嘖嘖!

李府中,本來只看見六子一個人回來而有些憂心的雲如夢,在聽六子說李挽同鎮北侯爺一起回時才放寬了心。

她看向正坐在一旁明面上是在悠閑喝茶,實際上這一會兒眼神已經不知曉向外飄了多少回的李賀之,感嘆道,“安平郡主心善,這教導出來的兒子也如此心善,這鎮北侯府可真是難得了。”

說起來,她以往對鎮北侯府中實際上還稍微帶了些偏見。

以往虞心悅多次在她面前若有若無說過侯府和虞府明明該是一家,偏偏不知為何郡主從不和虞府中主動來往,連虞府中送東西過去,侯府中也都是冷冷淡淡的。

連帶著雲如夢也對著鎮北侯府留下了個高傲不易相處的印象。

她這裏連連感慨,李賀之卻覺得有些不舒服,出神不知在想什麽。

雲如夢見了,微微蹙起眉頭,開口問道,“夫君在想什麽?可是還在為朝中事憂心?”

李賀之聞言搖搖頭,似是在自言自語,“我只是覺得這鎮北侯爺是不是太熱心了些?”

先是在挽兒歸家的宴會上贈了重禮,又約了挽兒同去廟會,這次明明府中也派人去接挽兒,鎮北侯爺竟然還特意喊了挽兒一起回來……

沒成想雲如夢聽了他這話差點噗嗤一聲笑出來,“夫君這是在朝堂在待久了,看什麽都想向著覆雜的方向思慮,咱們挽兒這般好,侯爺又沒個兄弟姐妹,和咱們挽兒交好這不是合情合理麽?”

李賀之卻還是感覺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個緣由。

正思索間,春桃從外面進來,她還未開口,雲如夢已是先問道,“可是挽兒回來了?”

從相府門口到主院這段路李挽已是走過不少次,這次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連地上磚縫裏擠出來的一點點綠色都讓她感到新奇。

雲如夢如同上次一樣拉著她的手左看右看,一邊念叨著又瘦了,一邊讓人快些將飯菜送上桌來。

李挽看著眼前已經因為歲月而變得沈穩的女子因著自己今日多用了幾夾菜而欣喜。

如同十幾年前落在自己額頭上的濕濕的親吻一樣,無需多言,便能感受到濃濃的愛意。

一旁的男子雖已至中年眉眼卻仍不失儒雅,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時不時便裝作不經意一樣將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李挽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幸運過。

幸運到讓她感覺像是生活在夢中,未曾奢望的東西全部成了現實。

原來,她從未偷竊過別人的東西。

她也能擁有這一切。

這個身體,這個靈魂,都是她。

她忘記了歸路,也有人十數年如一日去尋找她,將她帶回。

待李挽用完膳,雲如夢又命人向著李挽住的院子送了許許多多的各種點心,眼看著天色不早了,方依依不舍地放了李挽回去。

走了一段路,李挽回頭看去,雲如夢仍是站在門前,燭燈下得影子落在門上微微晃動,看見李挽回頭,笑意溫柔。

被這笑意晃了眼,李挽差點徑直回過頭去,告訴雲如夢自己的真實性別。

雲如夢也好,李賀之也好,她不想再在他們面前有謊言。

直到耳邊重新響起李元昭的話,李挽才抑制住了回頭的沖動。

——皇子們要爭權,是不會放過丞相府的,早前便有過公主要下嫁李家的事,只是後面——這事到底是可一不可二,是以這兩年宮中便再也未提過這事,現在宮中適齡皇子那般多,你若是個女兒身,怕是各宮裏都早就央到皇上哪裏去了,沒準賜婚聖旨都早就到了家中。”

——不過你若真是個女兒身,娘肯定不會任由你嫁入皇家淪為皇權的工具的,爹娘還有祖母,我,元緯,元經,我們都會拼了相府也會護著你的。

她不知曉,在她完全走遠了後,雲如夢臉上笑意已完全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憂心,“挽兒莫不是在學府受了委屈,不知怎的,我總覺得有些心痛……”

旁邊李賀之向著門外看了眼,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我明日派人去找學府書長問問,若真是有人欺負了挽兒——”

他餘下的話未說完,但眼中卻閃過一絲淩厲。

李挽回去後,卻沒先休息,而是自己去尋了柳枝。

相府中根本未將柳枝當做丫鬟看待,照料的比一般人家中的小姐還好,不過才過去兩三日,便能不用拐杖走上幾步。

她早早便已經用了膳,這會兒正坐在門口隨意打著穗子,見到李挽來了,兩只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縫,“公子!”

仿若十多年前她偷偷溜出李家時柳枝看見她時的笑一樣。

李挽坐在她對面的石凳上,漸漸將眼前的柳枝和記憶中那個明明不高卻堅持喊自己弟弟的小女孩聯系起來。

最後一次,她約好了柳枝帶著自己去看羅子鎮的邊緣處,思考出了羅子鎮後該如何走。

可是她失約了。

“柳枝,對不起。”

柳枝正沈浸在滿心歡喜中,猛然聽到這一句,怔楞了半晌,對上李挽的眼睛時,才帶著不敢置信開口,“公子?”

在她期待的眼神中,李挽點了點頭。

一時間,柳枝忽略了腰間還隱隱傳來的疼痛,只想著繞著院子跑上一圈,臉上又是笑又是淚,“我就知道公子肯定不會忘記我的!”

李挽覺得心中酸酸的,又重覆了一遍,“抱歉。”

柳枝止住眼淚,一臉疑惑地看過來,“公子為什麽要說對不起?如果不是公子將我帶了回去,我還不知道在哪兒呢!公子對我真是太好了!只要公子以後不趕我走,我就很開心啦!”

言語間已經將那些日子裏日日等在李大柱住處拐角處的事情忘了個幹幹凈凈。

似乎不管等了多久,等到了就滿足了。

李挽點點頭,“只要你不願,便不會的。”

我已經失約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

想起上次看見的翡紅和那個小廝,見今日柳枝情緒也不錯,李挽試著提了提,“柳枝,你還記得上次踢傷你的人麽?”

一聽這話,柳枝條件反射般地抖了下身子,李挽立馬後悔了,正待轉過話題去,卻見柳枝鼓足了勇氣擡起頭來,“記得。”

“柳枝,若你不想說——”

“不,我可以的!”柳枝徑直開口打斷了李挽的話,繼續說道,“公子想知道的話,我會說的,我記得那個人。”

她試圖努力回憶起那日的情形,忍著頭痛喃喃道,“我可以的,我可以的,那天,我那天見到他第一眼就,就好像眼睛突然就模糊了,我什麽也看不清了,有個聲音一直在我腦子裏喊,走上去,走上去,然後我就走了過去,那個聲音又喊讓我抓住他,我就順著那個聲音抓住了他,然後,然後——”

她拼命地想後面發生了什麽,可是腦中全部成了空白,甚至連自己剛剛說了什麽也不記得,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她瞬間惶恐了起來。

我不能,我不要這樣,公子還在,我不能……

“柳枝!”

一聲喊忽然響在了她耳邊。

柳枝怔怔回過神來,只看見自己滑倒在地上,李挽正努力將她扶起來。

她完全不記得剛剛發生了何事,自己是怎麽到了地上,就如同以往每次她睡覺時都要將門緊緊鎖住,防止第二日醒來發現自己不知在何處。

只是,以前每一次都是自己一個人默默從床底、從櫃子裏、從墻角處爬起來,這一次是公子將自己扶起來。

自己這般不堪,將公子的衣裳都弄臟了。

她不想哭的。

可是又不甘心。

萬般忐忑藏在眼睛裏,抖著聲音問,“公子說過不趕我走的,可還當真?”

李挽正認真在腦子回想這究竟是何種病癥,看起來不太像癲癇……猛然聽到柳枝這樣問,反應遲鈍了下。

就是這一瞬,柳枝卻仿若突然明白了般,眼中的希冀瞬間暗了下來,“能不能等到明天?我明天收拾了東西就走,我好像也沒有東西——”

她還未說完,額頭就突然被敲了一下。

擡起頭,就看見李挽一臉無奈地看著她,“誰說讓你走了?別亂想了!”

李挽又隱晦試了一下,發現柳枝從自己提起小廝處向後都不記得了,不敢繼續再問,待柳枝情緒稍微放松了些,方換個方向道,“柳枝,你家中還有其他人麽?”

柳枝毫不猶豫地搖了搖頭,接著又點點頭,“我生病了,爹和娘說養不活我,就讓我自己走了,家中沒有其他人了。”

“可還記得他們住在何處?”

“在羅子鎮西邊,不對,是南邊的村子裏……”

回到住處,李挽仍是有些疑惑。

她本疑心是不是柳枝本就是京城人士,現在看來竟不是麽。

難道那次柳枝遇見那個小廝病發只是單純的偶然?

翌日,李挽先帶著大夫以看看柳枝恢覆情況的名義給柳枝診了脈。

“四公子,你說的這種情況老夫還從沒有聽說過,可否讓老夫親自問問柳枝姑娘?”

院外,大夫向李挽建議道。

李挽猶豫了一瞬,到底還是決定暫時先等柳枝安心了再慢慢進行。

昨日雲如夢便說了今日要帶李挽同去靖王府赴宴一事,今日午時時又提了一遍,“靖王妃最喜熱鬧,今日年輕人必是不少,挽兒不必拘束,靖王妃雖嘴上厲了些,心卻是善的。”

她在閨中時和靖王妃便多有往來,只後來自己身子總是不爭氣,才慢慢少了和府外人的來往。

想起前幾日張家的事情,雲如夢一邊感嘆那日見到的張夫人也似是端莊穩重,怎麽府中竟如此之亂,另一方面,也在感慨靖王妃這些年過去脾氣是絲毫也未變。

李挽自是一一應了。

虞府中,虞心悅不耐煩地將手中的釵子扔到地上,發出一聲脆響,兩個負責梳妝的丫鬟直接“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

“煩死了,這種俗氣的東西也拿過來!”

她滿臉都是煩躁,繡鞋向著其中一個丫鬟臉上就踢了過去,那丫鬟被撞得臉偏向一邊,瞬間青紫一片,卻一聲也不敢出,正膽戰心驚時,餘光瞥見夫人從外面進來了,頓時松了一口氣。

虞夫人進來後,眼神稍微一動,兩個丫鬟立馬快速退了出去。

她彎腰將地上的朱釵撿了起來,拂去塵土,放入到首飾匣中,“這是因著何事堵氣?”

這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

虞心悅卻不敢再繼續造次,眼神四下飄忽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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